药田小姑娘 第二十四章

  本是无相干的两个人,却意外有了交集,她会怨他吧?是他的到来打乱她平静的田庄生活,他想她会骂上几句然后将他彻底遗忘,这小姑娘很现实的,从不为不值得的事或人停留,她总是往前看。
  「十五的月的确很圆,可是好冷喔!谁会在这种鬼天气出外赏月,那人肯定有病。」牛双玉搓了搓发寒的手臂,正月的天儿尚未回暖,河面上还有些浮冰呢。
  肯定有病的段青瓦打了个喷嚏,以指揉揉发痒的鼻头,他在京城的时候就常干这种事,和三五好友上山踏青、寺庙里说禅、荷花池里采藕、举杯与明月共饮,一抒诗性。
  赵冬雷轻笑着抬手。「过来。」
  「可是你的伤……」她担忧地望着他已止血的伤处。
  「不打紧,上次那么重的伤都熬过了,脑袋破个洞,小事一件。」他说得不痛不痒,不以为然。
  「头都破了还小事一件,要是细菌感染……呃,我是说脏东西跑进去脑里,你想哭都来不及。」脑部构造十分细致,即使现代医学也无法完全解析。
  「双玉。」他忽然喊她的名字。
  「嗯?」他表情有古怪。
  「没什么,只是没喊过你,想喊喊看。」双玉很好听,玉要成双才有福泽。
  「赵冬雷,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她觉得他怪怪的,今儿个话特别多,而且是他平日不会说的话。
  「以你的聪慧,有什么能瞒得住你。」她不像一般姑娘家,敏锐度之高,把她往军营一放,说不定还能带兵打仗。
  说的也是,她庸人自扰了。「大人,麻烦把小舟划到岸边,我们走回去就好,你还得回去处理城里大火。」
  「他的伤不用看大夫吗?」伤着了可不得了。
  「我们村子里有大夫,医术还算不错。」大夫便是路上给赵冬雷治伤的那一位,为人孤僻又不讲理,但因伤口缝合一事反而与牛家走得很近。
  「那好,小心走,夜路多险。」段青瓦那一句「夜路多险」是说给另一个人听,暗示他将来要走的路不好走。
  「好。」
  看似牛双玉挽着受伤的赵冬雷,事实上是赵冬雷趁为数不多的机会握住她的手,他头一回有舍不得放开的牵挂,想把她带走,让她不用为银子烦心,坐享富贵。
  但他不能,他要做的事太危险了,一不小心身败名裂,万劫不复,身边的人都得跟着他陪葬。
  放手不是为了别离,而是等待下一次的重逢。
  「公子,他真的是逍……」撑篙的船夫一抬头,目露精锐眸光,两边颧骨高高突出。
  「嘘!莫言,我们什么也不知道,也不晓得他是谁,诸事莫管,家中长辈只想我活下去,若京中十年内有变,大局底定,我们还是能回京的。」他宁可共死,不愿独生,偏偏家里人不成全。
  还是随波逐流吧。
  「是的,公子。」船夫手上的长篙一撑,小舟缓缓飘向河心,犹如一片落叶。
  「唉,城里的那场火还真是伤神,不知烧完了没,我这大人头要疼了。」怎么就不能风平浪静呢。
  一轮明月高挂天际,点点繁星相伴。
  风起时,微凉。
  段青瓦望着不语的月娘,苦笑想起哭着送走他的亲娘,何年何月何日何时才能再聚首。心,有点痛了。
  夜了,虫鸣蛙叫,时日到了阳春三月。
  草长莺飞,春暖花开,到了繁殖的季节。
  牛家的小山猪长大了,又生了一窝小山猪,猪圈不够用又增盖了一间,原本几只兔子经过几次的繁殖已有数十只,山鸡和家鸡已经没两样,全混在一起养,三代小鸡孵化了。
  牛家多了三亩田,十亩水田都插上秧,人家田里的水稻才冒出一点芽,他们已经油绿绿一片,有小腿高了。
  耕牛哞哞叫,平添几许农村趣味。
  但是白日的热闹到了夜里全都沉寂了,小山猪窝在母猪肚皮旁,呼噜呼噜的打呼,鸡和兔子缩着脖子睡在自己巢里,就连新来的牛哥哥也躺在稻草上,双眼闭合。
  在大家都睡着的时候,一道掠空而过的黑影踩在屋瓦上,月光照亮他的一举一动,无所遁形,几乎无人发现他的存在,除了……
  「进来。」
  听到熟悉的清冷嗓音,一身黑衣的男人感动得快要落下泪。
  「是。」
  黑影由一扇半开的窗钻进,一见站在简陋床边的男子,双膝立即落地,重重三叩首。
  「不怪你,你尽力了。」别人的有心算计怎么也逃不过,他也没料到那人真想杀他,还纵容他人对他下手。
  「主子,属下无能,让你受罪了。」黑衣人的额头流下两行鲜血,眼中满是自责。
  「你们找了很久吧」是他自己大意中了人家的圈套,最后跳水逃生,以求一线生机。「是的,主子,我们从沧澜江一带往下找了七百里,又遍寻附近的山区、民房、乡间小径,就怕你被谁救了,一时伤重无法动弹才迟迟未现身。」他们不放弃一丝可能性,搜寻每一个角落。
  「我本来差点就成了一具尸体。」如果不是那爱屯粮的小姑娘,他早就生蛆长虫,白骨外露了。
  黑衣人浑身一凛。「不会的,主子鸿福齐天,有神佛护体,山魈邪魔不敢近身,你会寿比老仙翁。」
  「玄风,你辛苦了。」看他都痩了。
  一句你瘦了,暗卫首领伍玄风顿时感到肩上的重担变轻了。「不辛苦,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京城那边的情况如何?」很多事他必须重新安排,不该留的人就送他们一程,一旦叛主就不用心软,冷冽的黑眸中闪过一丝厉色。
  「诚王和周王仍斗得厉害,陈郡王暗扯后腿,七皇子、九皇子隔岸观火,伺机而动。」其他皇室宗亲仍在观察中。
  诚王是皇后嫡出,昔日为三皇子,是最有可能立储的一个,今年三十六岁了;周王乃淑妃之子,已有三十二,为五皇子;陈郡王二十八岁,排行第六,仪婕妤所出。
  大皇子早亡,不到二十岁,二皇子在封王前无故暴毙,凡是年过二十五的皇子,当今皇上都会亲自下旨赐封,而余下的皇子则未及弱冠,或是生母地位太低,故而以皇子称之,未封王赐地。
  皇上已五十有八,快六十了,在本朝已是高寿,虽然不能与先帝相提并论,可他龙体康泰,谁知道还会活多久。
  然而希望他长寿的人并不多,包括他的妻子和儿子都在等,等他何时宾天,空出皇位。其中斗到众所皆知的便是老三诚王和老五周王,他们一是嫡子,一是母妃的娘家势力大,淑妃出身武将世家,她的叔伯兄弟手中都有兵,若要争起来不一定落败。
  而陈郡王是个拣漏的,哪里有好处就往哪里钻营,他不见得对皇位有兴趣,但争争看也吃亏不到哪去,机会均等。
  七皇子为人阴险,善在背后放冷箭;九皇子狡猾,喜欢从中搧动,揽浑清水,让人冷不防吃上暗亏。
  皇位只有一个,个个眼红得很,各凭本事争夺,但是逍遥王越君翎的存在令此事困难重重,因为据说他手中握有先帝的遗旨,当玄武帝,也就是当今皇上驾崩后,他将会是下一任皇位继承人。
  所以非除不可。
  「老十呢?」十皇子和他走得最近,有谋略,但不够心狠,没有争嫡的野心,生母贤妃和他一样容易心软。
  「他不相信你死了,跟着赵将军跋山涉水的找你,一有你生还的消息传来,他们都迫不及待地想来见你,但你说过不要打草惊蛇,他们才忍着按兵不动等你回京。」
  尤其是赵将军,他听闻将军未死时哭得震耳欲聋,府中之人纷纷走避。
  「这老十呀,太直性了,也不怕触犯了他父皇。」皇上一向不喜他的皇子与他这个小皇叔过从甚密,总认为他们会密谋害他。
  伍玄风失笑。「主子,十皇子还比你大两岁,你一副『老人家』的口吻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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