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问生死缘 第七章

  对于独孤笑愚究竟是谁,每个人都跟宫雪菱一样好奇得晚上都会作噩梦,但却没有半个人开口询问。
  连他自己的老婆都问不到了,别人问有个屁用。
  于是大家只好闷着一肚子问号上路到毒龙谷,自然,没有人敢再看不起独孤笑愚了,甚且还对他抱着七分戒慎、三分忌惮,说话小心翼翼的,能避远一点就避远一点,能不看他就不看他。
  一口气就可以杀上三百多人,那样功力高绝、那样心狠手辣,要是一个不小心惹毛了他,一人、两人,甚至十人、二十人也不够他塞牙缝!
  而宫雪菱也不再说要他回去拿锄头了。
  现在不是要种田,不需要锄头、斧头或猪头,他只需要一把扇子,一把可以杀人的扇子。
  「你的扇子,为什么我从没见过?」
  「你看过有谁摇扇子种田的吗?」独孤笑愚莞尔笑道:「用不着自然就收起来啦!」
  「借我看!」宫雪菱很干脆地伸出手去。
  独孤笑愚笑着掏出扇子放在她的掌心上,她马上缩回手去仔细端详那把扇子。
  淡紫红色的丝绸扇面,两边是深紫红色的玉扇骨,中间是檀香木扇骨,散发出淡淡的檀香味,十分精致高雅,扇面两边各一幅画,一边是线条流畅、笔触稳重的老农荷锄乐,落款人是君兰舟,另一边则是……是……
  「哇哈哈哈哈……」宫雪菱蓦然狂笑起来。「这……这谁画的?」
  「某人,」独孤笑愚的笑容仍挂在唇上,却透着几分无奈。「某个才九岁的小鬼头,他坚持也要画,不然就要偷走我的锄头让我没得种田。」
  「太……太可爱了!」宫雪菱笑得趴上他胸前,还一边笑一边握拳捶个不停。
  另一面画的也是种田的老农,但这位老农就不太乐了,不但噼哩啪啦下暴雨,水都淹上腰部了,而且锄头还被狂风吹跑……
  「他老是抱怨我都忙着种田,没空陪他玩,所以要把我的锄头吹跑!」
  「他……是谁呀?」
  「七叔的儿子。」
  鬼阎罗的儿子,不鬼才怪!
  不过,相对于从无锡到吕梁山的快马加鞭急赶,他们回过头来要到滇境的毒龙谷这一路,速度减慢了许多,因为多了一个小娃娃,大人无所谓,小娃娃可受不了苦,独孤笑愚也舍不得让宝贝女儿受苦。
  但眼看时限一天天逼近,陆学季兄妹也愈来愈受不了五日一痛的苦,仗着自己身为长辈,宫如媚决定开门见山向独孤笑愚索讨万年冰玉盒。
  「把万年冰玉盒给我,你们夫妻俩可以慢慢来,我们要先走一步!」
  独孤笑愚懒洋洋的瞟她一眼。「姑姑知道蛇芝血兰是什么吗?」
  宫如媚瞥向宫孟贤,后者摇摇头表示不知。
  「是……兰花?」照名字来看,应该是吧?
  「的确是兰花,不过……」独孤笑愚抱稳女儿,好让宫雪菱喂她喝米汤。「少了一个字。」
  「少什么字?」白兰花?野兰花?紫……
  「毒!天下至阳之毒!」独孤笑愚轻轻道,无视众人愀然色变的反应,他继续往下说。「血兰一旦开花便永不凋谢,还会散发出一种致命的香气,毒龙谷之所以会成为有去无回的绝地,就是因为谷内满布血兰的香气,只要吸上一小口,这辈子也就别想再吸到第二口气了,所以需要万年冰玉盒去封住它的香气。此外,血兰一旦移位,不到一刻钟就会枯萎,只有万年冰玉盒才能够冻结它的生命……」
  他慢吞吞的抬起眸子,似笑非笑的勾着嘴角。「请问姑姑,你想如何进毒龙谷寻找蛇芝血兰呢?」
  宫如媚骇然瞠眼,好半晌都答不出话来。
  「那你要如何进去?」宫雪菱问,纯粹是好奇,不是为宫如媚说话。
  「我不怕毒,天底下没有任何一种毒伤得了我。」独孤笑愚轻轻道。「事实上,我家的人都是百毒不侵。」
  「真的?好厉害!」宫雪菱惊叹。「是天生的吗?」
  「当然不是,你以为我二叔冒险进毒龙谷掘取蛇芝血兰是为什么?就是为了炼制解百毒的药啊!」
  「所以,就算你把万年冰玉盒给姑姑也没用?」
  「对。」
  「非你去不可?」
  「也没错。」
  好,答案出来了,姑奶奶可以到一旁去喝茶休息了。
  「但我们前进速度如此之漫,如果超过限期怎么办?」不,姑奶奶还不能喝茶休息,姑奶奶还有疑问犹待解惑。
  「不怎么办,横竖那种毒又死不了人,除非自戕。」
  「咦?」这答案太令人意外了,众人不约而同惊呼。「不会死?」
  「不会,可是……」独孤笑愚的笑容多了一点诡谲的味道。「五日一痛会变成三日一痛,而且一痛就痛上整整六个时辰,然后……」
  他耸耸肩,没再说下去,也不需要再说下去,大家都猜想得到结果是什么。
  虽然那种毒死不了人,但当中毒者再也承受不了那种痛苦时,也只好自个儿寻求解脱了。
  陆学季猛抽气,脸色刷一下变成墨绿色的。「那我们还不快快赶路!」
  独孤笑愚双眉一扬,笑吟吟的。「你想命令我吗?」
  换了是以前,陆学季不但会马上承认他就是要命令独孤笑愚,还要顺带嘲讽挖苦几句,然而在见识过独孤笑愚残酷无情的杀人本事之后,他什么也不敢,只敢背乌龟壳。
  「不不不,我不是!可是……可是……」无助的目光瞥向亲娘寻求帮助。
  「他不是那个意思,」宫如媚忙道;「但他们毕竟是雪菱的表哥、表姊,你忍心看他们受苦吗?」
  「为什么不?那也是他们自找的,不让他们吃够苦头,他们学得了乖吗?」独孤笑愚依旧笑得亲切又温暖,语气却十分冷酷。「要按照我的意思,我根本就不想浪费时间救他们!」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宫如媚愤怒的提高了嗓门。
  「为何不可?」独孤笑愚淡然反问:「一个不知道该如何做个真正的男人,一个不知道该如何做个真正的女人——就像姑姑你,两个都是废物,要他们留在这世上又有何用?」
  「你你你……」宫如媚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他们哪里不像男人、女人了?」
  「他们又有哪里像男人、女人了?」独孤笑愚带笑冷哼。「是男人就该顶天立地、无愧于心,知所当为,知所不当为,但你儿子偏偏当为不为之,不当为偏为之,自私、任性又不能吃苦,胆小如鼠又欺善怕恶,成天只会胡搞瞎搞尽惹祸,惹了祸就推给别人去承担,请问他哪里像男人了?」
  两眼一转,独孤笑愚再瞥向一旁的陆佩仪,后者被陆佩琴硬捂住嘴巴,免得她又乱说话惹翻了不该被惹的人。
  陆学季只是自私、任性,陆佩仪则是根本没脑筋。
  她拿外人没辙,只能低头,但独孤笑愚是她的表妹夫,是「自己人」,既然是自己人,无论是否她的长辈,也不管武功有多高,就该听她的、就该对她低头,她总是这么认为,毫无道理的认定只要是「自己人」就非被她踩在脚底下不可。
  「至于那个女人根本不配被称作女人,最多只是个任性的孩子。要问女人该是什么样子,喏,看看我老婆就知道了……」独孤笑愚得意的目注宫雪菱。「坚强勇敢又独立自主,女人该做的事她都会,男人该做的事她也行,只要是该她做的事,她绝不逃避,这才是货真价实的女人!」
  「起码佩仪会生孩子!」宫如媚脱口道。
  「母狗也会生小狗,」独孤笑愚低头对上女儿好奇的大眼睛,她乖乖的一口口喝着米汤,眸子则好奇的在众人之间飞来飞去。「但母狗会照顾小狗,表姊却连照顾自己的孩子都不会,嗯嗯,多亏姑姑提醒我,原来表姊连母狗都不如!」
  宫如媚来不及发视,陆佩仪已憋不住先爆发了。
  但见她一张脸涨红得像在火里燃烧的烙铁,还冒烟,用力一把推开陆佩琴,整个人张牙舞爪的扑向独孤笑愚,像疯狗,不,像疯母狗。
  「敢叫我母狗,我杀……!」
  没有人来得及反应,一切己结束了。
  独孤笑愚依旧一臂稳稳的抱住女儿,还对着女儿挤眉弄眼做鬼脸,逗得女娃儿咯咯大笑;另一臂却伸得笔直,手里握着他的紫玉檀香扇,扇面已刷开,扇沿恰恰好抵住陆佩仪的咽喉。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有种你就杀了我,我……」
  「你疯了是不是?」宫如媚气急败坏的一手蒙住那张不知死活的嘴,一手硬将陆佩仪往后拖离那把要人命的扇子。「搞不好他真的会杀了你呀!」
  但陆佩仪却还挣扎着想扑过去「教训」那个胆敢对她不敬的「表妹夫」,「有娘在,他才不敢!」她信心十足地大喊,很有把握「自己人」绝不敢伤害她,只能乖乖任由她教训。
  他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有她在有个屁用!
  「他当然敢!」宫如媚真的生气了,现在才惊觉自己是不是太纵容孩子,纵容得他们不知天高地厚,以为有她在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他姓独孤,我们姓陆,我又能拿他怎样?」
  「娘是他的长辈,他不能不听娘的!」
  他要真会听她的,就不敢拿那把扇子比在「自己人」身上了!
  「我不是他的长辈,是雪菱的长辈,我管不到他头上去,你懂不懂啊?」
  「舅舅总是他的长辈吧?他得听舅舅的,舅舅得听娘的,说到头来,他还是得听娘的!」总之,她高兴怎样就怎样,所有人都得听她的!
  「你……」宫如媚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敲醒陆佩仪的脑袋了。
  宫雪菱见势不对,忙缩回汤匙,故意用力吸吸鼻子。「笑哥,臭臭的ㄋㄟ,芙儿是不是嗯嗯了?」
  独孤笑愚一惊,赶紧收回扇子,双手将女儿举高送回老婆怀里。「还给你!」
  宫雪菱又好气又好笑的横他一眼,「只有这种时候你才肯把女儿还给我!」再悄悄向其他人使个「请快快滚蛋」的眼色。
  于是,闲杂人等马上走得半个也不见,陆佩仪也被宫如媚和陆佩琴硬拖走了。
  只剩下宫孟贤,「女婿,我想能不能……」他也想说服独孤笑愚是否能稍微加快点行进速度,免得宫如媚又跟他埋怨。
  「岳父,」但独孤笑愚并不打算被他说服,连说服的机会都不想给他。「你手下那些镖头趟子手虽说是拿你薪饷为你办事,但他们是为了生活拼老命,你可曾问过他们是否愿意为姑姑他们一家四口拚掉老命?如果他们不愿意,偏又为这种事失去生命,请问岳父如何向他们的家人交代?」
  宫孟贤哑口无言。
  「此外,」独孤笑愚又说:「倘若大舅子、二舅子为这种毫无意义的事葬送性命,断了宫家的嗣,请问岳父又如何向你父母在天之灵,甚至宫家祖先交代?」
  一语惊醒梦中人,宫孟贤顿时惭愧得汗流浃背。
  「在我看来,表哥和表姊已是无药可救,眼下我也只是看在雪菱的面子上,想尽点人事设法纠正他们的个性,岳父却还想继续纵容他们,」独孤笑愚毫不留情的指控。「请问岳父这么做跟宠坏他们的姑姑又有什么两样呢?」
  「我明白了,」宫孟贤冷汗涔涔的喃喃道:「你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
  望着宫孟贤匆匆离去的背影,独孤笑愚的笑容始终不减,而后,他转注宫雪菱,她正在帮女儿换尿布,彷佛根本没听见他们的对话。
  「老婆。」
  「干嘛?」
  「你不生气?」
  「生气什么?」
  「我对岳父的指责。」
  「谢谢你。」
  「嗯?」
  「你把我想讲却不能讲的话全都讲出来了。」
  独孤笑愚静了一会儿,然后悄悄来到宫雪菱身后,环臂圈住她腰际。
  「你真是个好女人!」
  现在,他总算能够了解老爹为何会那样宠爱妻子、呵护妻子,凡事都为妻子着想了。
  因为她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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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独孤笑愚一番话,宫孟贤不但打发手下的镖头趟子手回镖局,也想打发宫仲卿兄弟俩回去,但宫仲卿兄弟俩打死都不肯离开宫孟贤,他只好让他们留下来。
  十月初,宫孟贤一行人终于到达大理城,此时离限期己不到十天。
  陆学季的脸是青绿的:因为害怕超过限期之后将会面临的惨况;陆佩仪的脸是褚红色的:因为刁蛮的愤怒无法发泄;宫如媚的脸是乌黑的:因为焦急,还得分心防范陆佩仪向独孤笑愚做愚蠢的挑衅。
  而独孤笑愚却还好整以暇的说要在大理住两天,因为他的宝贝女儿累了。
  「但期限快到了呀!」宫如媚急道。
  「你急?」独孤笑愚若无其事的把万年冰玉盒的包袱递出去。「那你自己进毒龙谷去找蛇芝血兰好了!」
  「你!」宫如媚气得鼻孔生烟又拿他无可奈何,蓦而转向宫孟贤。「大哥!」
  「什么事?」宫孟贤却也像没事人般。
  「看看你的女婿呀!」
  「他怎么了?」
  「期限快到了,他不但不加紧赶路,还说要逗留在这里住上两天,存心要让大哥你的外甥、外甥女受罪,」宫如媚愤慨的指控。「你怎么都不管?」
  「我不想管,因为……」宫孟贤深深注视着宫如媚。「他们是该受点罪了。」
  宫如媚呆住了。「大哥?」
  宫孟贤摇头叹息,「他们被你宠坏了,再不乘机纠正,他们这一辈子就真的完了!」语毕,他便迳自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不,大哥,」宫如媚急忙追上去。「他们已经知道错了,真的啊……」
  静静地目送宫如媚追进宫孟贤的房里去,独孤笑愚和宫雪菱相对一眼,也回房去了。
  「笑哥。」
  「嗯?」
  「你不觉得奇怪吗?」宫雪菱靠在床头哄女儿睡觉,一边问坐在桌旁喝茶的独孤笑愚。「爹都叫镖头他们回无锡去了,但海公子、夏侯岚和崔景兄妹为什么还不肯回去,爹也有叫他们回去呀!」
  独孤笑愚淡淡一哂。「崔景是……」
  「崔景是为了表姊,崔兰是为了大哥,这我知道,其他两个呢?」
  「其他两个嘛……」独孤笑愚缓缓转动着粗糙的茶杯。「你认为海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娘娘腔!」宫雪菱不假思索的回道。
  「是吗?」独孤笑愚莞尔。「我倒认为他是个心机深重的男人,他的娘娘腔全是做出来给人看的,好让人不对他起戒心。」
  心机深重?
  那个娘娘腔?
  「不会吧?」宫雪菱吃惊的瞠圆了眼。
  「这一路来,他一再向我示好,甚至提议和我换帖子结拜为兄弟,处心积虑要跟我拉上关系,目的只有一个……」放下茶杯,独孤笑愚眸中闪过一丝阴鸷。「我的武功。他定然怀有相当大的野心欲待实现,所以才会极力拉拢我,企图让我成为他最大的助力。」
  闻言,宫雪菱怔了好半晌。
  「好可怕!」她喃喃道。「那夏侯岚呢?」
  独孤笑愚眉梢子一扬,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你关心他?」
  宫雪菱白眼一翻,猝然起身,用力将女儿塞入他怀里,转身要出去。
  「我去问大哥!」
  「好好好,我说,我说!」独孤笑愚一转手将她扯回来坐上他的大腿,一手老婆、一手女儿,好不得意。「他丢不起那个脸。」
  「丢脸?」宫雪菱错愕的愣住。「丢哪个脸?」
  「是你说的,你曾当面告诉他说他每天都在混日子,这辈子将会虚度光阴、一事无成,倘若他现在走人,岂不正印证了你对他的评语。」
  「所以他才不回去,因为面子?」
  「正是。」
  「无聊!」
  「确实。」
  「应该劝他去种田的。」
  「……」
  这个女人,是不是中了种田的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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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山冰雪披顶,西峦挺拔如屏,狂风在蜿蜓曲折的峡谷中呼啸着尖厉的怒吼,奔流的江水排山倒海,宛如万马奔腾般在怪石陡岸间咆哮而过,激起一波波豪迈悲壮的浪花,刹那间又殒落于无形。
  「没路了!」狂风太烈,激流太响,宫孟贤不得不拉嗓子大吼。
  独孤笑愚默默转身步向陡峭的山壁,山壁上下左右全布满了枯树绿藤,独孤笑愚一阵拨弄,绿藤后竟出现一个黑黝黝的山洞,独孤笑愚点燃早己备好的火把,带头进入山洞内。
  约莫一刻钟后,眼前豁然开朗,原来他们已走出山洞,眼前是一片围绕在山峦间的苍翠林海,还有蜿蜓的溪水,沉静的小湖,宛如世外桃源般清幽。
  「这里就是毒龙谷?」
  「不是。」
  独孤笑愚继续往前带路,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他们来到另一座山谷前,他才停住脚步。
  「那里头就是毒龙谷。」
  「那我们还不快……」宫如媚起脚就想过去。
  「如果你想死的话。」独孤笑愚笑咪咪的提醒她。
  宫如媚立刻冻结住了,一脚低、一脚高,不知道该不该让它落下去。
  「瞧……」独孤笑愚指指山谷前的地面。「山谷内虽是绿草如茵、繁花似锦,但山谷前却是一整片干枯焦黑,除非你闭住气息,否则任何人一踏上那块干枯焦黑的地面就只有死路一条。」
  「但我们练武之人起码可以闭息一住香左右,甚至两住香,这还不够时间找到蛇芝血兰吗?」宫雪菱困惑地问。
  「聪明,你可说到重点了,老婆!」独孤笑愚笑道。「其实蛇芝血兰根本用不着费力去找,笔直走进去大约一刻钟左右,就会看见一大片多到你采不完的红花,那就是蛇芝血兰。可是……」
  独孤笑愚两眼望定山谷内。「蛇芝血兰虽是天下至阳之毒,但要炼制百毒不侵的丹药,以及其他许多种剧毒的解药,非得用上它不可,换句话说,它也算是至宝的一种,举凡至宝之物必有凶猛之兽护卫左右,而这蛇芝血兰的护卫是……」
  「蛇!」宫仲卿脱口道:「既然叫蛇芝血兰,保护它的一定是蛇!」
  「大舅子,你也不差嘛!」独孤笑愚颔首。「没错,的确是蛇,千年大蟒蛇,蛇身粗如水井,蛇长十数丈,令人头痛的是……」
  「还有什么好头痛的,杀了它呀!」宫如媚冲口而出。
  「大蟒蛇拥有一身比铁石更强韧、坚硬的鳞片,」独孤笑愚恍若不闻地继续说他的。「不仅刀剑伤不了它,连拳劲掌风都丝毫动它不得,所以我们杀不了它……」
  杀不了那条大蟒蛇?那还有什么戏好唱?
  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更糟糕的是,大蟒蛇虽然无毒,但它却能够直接将胃液喷出来伤人,众所周知,蛇的胃液溶蚀性十分强烈,那大蟒蛇的胃液溶蚀性更厉害千百倍,只要被喷上一小滴,它就会从表皮溶蚀入骨头,再从骨头溶蚀到四周,直到将你整个人溶蚀掉为止,简单一点说,只要一小滴大蟒蛇的胃液就足够将你整个人融化成一摊血水,连骨头都不剩……」
  毛发呢?起码还会留一点毛发给人家探听吧?
  大家的脸色开始往雪白方向发展。
  「幸好,大蟒蛇胃液的溶蚀性还不算太快,从肌肤溶蚀到骨头起码要半刻钟左右,还来得及让你把喷到胃液的肌肉挖出来,但如果你被喷上一整片的话……」
  半刻钟还不算快?
  所有人的脸色又从雪白逐渐转为青绿。
  「要掘取血兰很容易,大蟒蛇甚至看也不会看你一眼,然而一旦你要把血兰带出毒龙谷,大蟒蛇就会尽全力阻止你,而你呢,就得卯死命躲开大蟒蛇的攻击并逃出谷来,一旦逃出谷之后,大蟒蛇就不会再追你了。」
  「那……很不容易吗?」宫仲书忐忐忑忑地问。
  那还用得着问,要是容易,毒龙谷就不会被称为有去无回的禁地,也不会没有人知道谷里究竟住了什么人或怪物,因为根本就没有人活着出来过。
  除了毒阎罗。
  「你说呢?」独孤笑愚笑得两眼眯成两条缝。
  「我想……」宫仲书咽了口唾沫。「呃,应该不容易。」
  「啊,对了,我差点忘了,大蟒蛇有两条,一公、一母。」独孤笑愚再补充。
  两条?!
  一条都搞不定了,要有两条,干脆直接投降算了!
  瞬间,众人的脸色又从青绿转为乌黑。
  「好了,我该进去了!」独孤笑愚拎着万年冰玉盒的包袱就要进去。
  「等一下!」宫雪菱惊惶的尖叫,一把捉住他,不让他进去。「那么危险,你怎能一个人进去!」
  「我跟你一起进去!」宫孟贤也说。
  独孤笑愚摇摇头。「二十多年前我二叔进去过一回,那回他又躲又逃,跟那两条大蟒蛇足足玩了将近两个时辰捉迷藏后才得以安全逃出来,岳父大人,你能够闭息那么久吗?」
  除非是死人!
  宫孟贤张嘴无声,独孤笑愚忽地眸子一转瞥向夏侯岚。
  「或者,夏侯公子愿意陪我一同进去?」
  夏侯岚瞬间涨红了脸,立刻明白独孤笑愚是故意的,心下顿时窝囊到不行。
  如果他活腻了,马上就可以勇敢的接下挑战,然后轰轰烈烈的壮烈成仁;偏偏他还没活够,虽然又气又愧,却怎么也没有勇气回应独孤笑愚的挑衅。
  「我……我也无法闭息那么久。」他还不想死!
  「是吗?那就不勉强了!」独孤笑愚淡然一哂,再低眸望住捉牢他不放的宫雪菱。「老婆,放心,我二叔都能安全无事,我也不会有问题的。」
  「可是……可是……」宫雪菱眼角悄悄溜向宫如媚和陆学季兄妹,表情是犹豫不决的,她的良心正在激烈交战,想不顾陆学季两兄妹要独孤笑愚别进去了,但又说不出口。
  独孤笑愚笑得温柔。「我保证,最多两个时辰一定会出来,嗯?」
  「不!」宫雪菱终于叫出来了。「反正那毒又死不了人,我们别管他们了!」
  因为她的「自私」,独孤笑愚禁不住笑出声来,并当着众人面前在她额上重重亲了一下。
  「谢谢你,老婆,但我必须进去,否则你会被人骂死的。」
  如果独孤笑愚真的听宫雪菱的话不进去,不只宫如媚和陆学季兄妹会骂她,外人更会骂她,骂她自私,骂她没良心。
  「我不怕!」宫雪菱忿忿道:「骂就骂,又啃不了我,谁怕谁呀!」
  「老婆,你听我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那是表哥他们自个儿惹的麻烦,干嘛要你为他们冒险?」
  「老婆,但我……」
  「你只是一个平凡的农夫,为何要管这种闲事!」
  「老婆……」
  「可恶,你就那么想去吗?好,我让你去,可是……」宫雪菱火大了。「爹、大哥、二哥,我要你们发誓,拿到蛇芝血兰交给姑姑之后,往后你们得跟姑姑他们一家子画清界限,他们姓陆,你们姓宫,宫家再也不能插手陆家的事,就算他们即将被人杀死在你们面前了,你们也要当作没看见!」
  宫孟贤和宫仲卿兄弟俩互视一眼,点头。
  「好,我发誓绝不再插手你姑姑一家人任何事。」他严肃的立下誓言。
  「我也发誓。」宫仲卿跟进。
  「我也是。」宫仲书也发誓了,如果有人注意到的话,他的语气特别轻快。
  终于可以摆脱那几个专惹麻烦的家伙了!
  于是,宫雪菱仰眸瞅定独孤笑愚。「你发誓一定会很小心很小心?」
  独孤笑愚点点头。「我发誓!」
  又迟疑一下,宫雪菱才不情不愿的放开手。「一定要出来啊!」
  「我会的。」独孤笑愚又亲亲她的额头,再亲亲宫雪菱怀中的女儿。「有你们两个在等我,我怎么可能不出来呢!」话落,他毅然回转飞身纵入毒龙谷中。
  独孤笑愚的身影一消失,隐忍许久的宫如媚才敢爆发出来,连同陆佩仪母女俩一齐怒气冲冲的冲向宫雪菱,如果不是宫仲卿兄弟护在妹妹身前,陆佩仪还想先和宫云菱干上一架再说。
  「太过分了,菱儿,你怎可如此自私?」
  「姑姑比我更自私!」
  「我是你的长辈!」宫如媚理直气壮的挺高胸脯。
  原来自私是长辈的特权吗?
  「姑姑姓陆,我姓独孤,风马牛不相干!」宫雪菱嗤之以鼻的别开眼。
  「你叫我姑姑!」
  「那又如何?有本事就去支使陆家的人为你做牛做马,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请别老是回头找娘家的人帮忙,怎么着,姑姑也被陆家的人休了吗?」
  「你……」
  「够了!」宫孟贤愤怒的介入两人之间,「如媚,这是最后一次了,往后你们陆家的事我都不再插手,好自为之吧!」而后,他回头安慰女儿。「放心,最多两个时辰,女婿一定会出来的。」
  宫雪菱默然无言,直勾勾的拿眼盯住谷口。
  两个时辰,好漫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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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半时辰过去了,宫雪菱焦急的在谷口走来走去,崔莲悄悄上前。
  「把孩子给我吧,我喂她喝点羊奶!」
  心不在焉的,宫雪菱把女儿交给崔莲,再继续踱过来踱过去:心头的焦虑愈来愈甚。
  眼见女儿如此忧心,宫孟贤也开始后悔。「菱儿,我发誓,这件事了之后,我绝不再管你姑姑他们一家子的事了!」为何要让年轻有为的女婿去为废物般的外甥冒生命危险呢?
  但宫雪菱却彷佛没听见似的自顾自继续踱来踱去,脸上的忧急愈来愈强烈,好像就快哭了。
  「菱儿,你……」他想再安慰他。
  宫雪菱蓦地双眼一亮,猛然煞住脚步,大叫,「笑哥!」旋即飞身扑向谷口。
  几乎是同时,谷内也扑出一条踉踉跄跄的身影,一落在绿油油的草地上,即刻扔下包袱,一手拔出匕首,一手扯下衣衫,咬紧牙关开始刨挖自己身上的肉;宫雪菱惊骇得一时反应不过来,下一刻,再见宫孟贤和宫仲卿竟也拔出小刀帮他剜肉刮骨,宫雪菱这才一个哆嗦猛然回过神来。
  「爹!大哥!」她又惊又怒的大叫,扑过去想要推开他们。「你们怎么……」
  「小妹!」宫仲书半途攫住她。「别慌,看仔细!」
  宫雪菱怔了一下,旋即定睛仔细看,这才注意到他们在剜挖的肌肤都已呈现浮肿溃烂的状况,有的甚至己溃烂到几乎见骨,顿时心痛如绞。
  「去准备绷带,快!」宫仲书硬把她转个身,不让她继续看。
  眼看独孤笑愚半身血淋淋的,宫雪菱一时心慌意乱得不知所措,一听宫仲书吩咐,立刻飞奔去取包袱,当她在撕扯内衫做绷带时,一颗接一颗滚圆的水珠滴落在绷带上,她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可恶、可恶,他信誓旦且保证会很小心很小心的说,结果却这样血淋淋的给她看,他最好不要给她死掉,不然她一定要陪他一起死!
  是他说的,他很欢迎她陪他一起死,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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