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恶犬 04 回家

  韩星子醒来的时候,看到四周雪白的墙壁,闻到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他知道他还活着,舒了口气。接着苍白地笑了,原来即使一无所有,他还是渴望活下去的。
  医生说想找他父母谈谈。
  他扯了个淡淡的笑容,道:"他们都出国了。"
  "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你的病不能拖了,必须尽早住院治疗。"
  他下了病床,书包就搁在一旁的椅子上,他背起来,道:"谁知道呢。"
  不想看到他人眼里的同情,也不想别人窥探到他的脆弱。他默默办了出院手续当天就回家了。
  傍晚的太阳没了耀眼的光芒,像个巨大的红蛋黄悬在天边,背后是大片大片地红霞,妖娆而美丽,那是织女姐姐们辛勤的劳动成果......
  韩星子是在他家楼下看到翼的,这只奇特的狗狗正趴在地上仰着头看天,目光深邃,像在看肉骨头一样看得十分认真。
  记起那天晚上,它咬了他一口愤然离去的情景,他没敢走过去亲近,而在离它三米处的地方站定。
  它感觉到了,立马站了起来,乌黑的眼睛盯着他。
  韩星子以为它在看他手上抱着的肯德基袋子,笑着掏出块鸡翅丢到它跟前的地上。
  翼瞪了眼地上的鸡翅,对韩星子远远站着不言不语的态度感到十分不满。他可是他的救命恩人耶!难道他不该三恭四请地恳求他上楼去坐坐吗?!
  韩星子累了,他想快点回去躺下。所以他顾不上体会翼心情如何,转身朝楼梯迈去。
  翼恼了,跳将起来,朝韩星子扑过去。
  他落地的时候,嘴里叼着韩星子的一整袋肯德基,得意洋洋地看了他一眼,撒开脚跑了。
  "奇怪的狗。"韩星子丢了晚饭也不生气,只是无奈地摇摇头。其实他现在没什么胃口,不吃也罢。
  第二天,某受市民欢迎的八卦小报头条大篇幅报道了神犬救人打电话呼叫急救中心的新闻,记者采访了目击者和急救中心,写得言之凿凿、绘声绘色。
  韩星子看到这则新闻所配的照片时,下巴差点掉地上。虽然是张不怎么清晰的群众用手机拍的全景照,但倒在街上的人确实是他,趴在他身上的狗狗他也绝对忘不了。他跟这只狗还真是有缘呢,它昨天在他家楼下出现难道是因为担心他?
  突然什么都不想做,韩星子茫然地丢下手里的课本。看看时间差不多该吃晚饭了,于是抓了钱包出门。
  华灯初上,白天的暑热稍稍散去,街上的人流多了起来。无聊的时候,韩星子就喜欢出来逛,混在人群当中,寻找真实存在的感觉。
  自己的房子太大太空了,或许他早该把那房子卖了,换个单人公寓住。只是心里总是幼稚地抱着一份希望,偷偷地相信着有天爸妈会想起有他这么个儿子,有天会回到这个家。他17岁了,是已经懂得判断人情世故,却依然天真地年龄。
  "啊!"
  "靠!怎么走路不长眼睛啊!"
  沉浸在心事当中的韩星子重重地撞上一堵肉墙,头上立刻响起恶声恶气的咒骂声。他急急退开一步,道歉:"对不起。"
  不想对方一见他的脸就两眼大放光,抓住韩星子的手热情邀约:"小姐,你叫什么名字,我带你去玩吧。"
  韩星子大吃一惊,这是所谓的当街调戏吗?这才打量了眼前的人两眼,是个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打扮得十分混混的男孩,个子高高壮壮的,抓住他的手大而有力,自己肯定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赢......
  "我是男的。"韩星子冷声道。
  那男孩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叫杨轲,跟我交往吧!"
  他坚信,如果这个女孩是男的,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女的存在了。柔顺的短发轻飘飘的,小鹿般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地,笔直的鼻子,红润的唇......跟那些围绕在他身边的辣妹们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要不要我脱衣服给你看看。"韩星子挣开杨轲的桎梏,双手搭在T-恤的下摆处,作势要掀衣服。
  杨轲不禁哑然,这个女孩的眼神很特别,坚定而平淡。
  这时一道黑影快如电地窜到两人中间,落地后威风凛凛地抖了抖身上的毛,扬首露出尖利的犬牙,学狮子王对天长吼一声。
  两人均是一愣。
  "滚!"翼对着杨轲吼道。
  杨轲顿时白了脸,多凶猛的狗他都不怕,但忽然开口说话的狗他实在毫无心理准备。是幻听吗?
  韩星子则是一脸的吃惊。那天见到的时候它还不会说话,只会用电脑打字,才几天工夫就进化了吗?
  翼自己被自己吓了一跳,他原以为吼出来的应该是"汪!"却没想到出口的居然是"滚!"。
  "那个,你们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吗?"翼虚心地求证。
  韩星子木木地点头。
  杨轲惨烈地喊了声"妖怪啊!"撒腿跑了。
  翼鄙夷地扫了眼那个跑得屁滚尿流的家伙,竟然被他美妙绝伦,充满磁性吸引力的声音吓到。就这样还想把马子,还没人家马子镇定呢!
  "谢谢。"韩星子上前一步,蹲低身子与翼齐平,对上翼圆溜溜的大眼睛,真诚地说道。谢谢上次的救命之恩和这次的解围之情......
  翼瞪着他不说话。
  韩星子站起身,笑道:"跟我回家吧。"
  "这次是你求我,我才去的。"翼摆高姿态地仰起头。
  "是是。"
  街头灯影辉煌,商店檐窗闪闪发亮,汽车前灯一划而过,昏黄的地上是两道被拖得长长的影子,一人一狗,享受着难得凉爽的夜风,慢悠悠地走过商铺林立的繁华街市,拐进幽静的小区,回到依然没人等待的家。
  看着先行蹦跳着跑进屋的翼,韩星子忽然想,从此以后他将不再是独自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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