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从前(上) 第四章

  芮凯脸上带著三条黑线从芮氏企业大楼内走出来,心中著实有著非常非常深的怀疑,到底是他太过白目了,还是今天来的应徵者太过白痴了,抑或者是这个世界上的女人其实都疯了?要不然她们怎会有如此脱序的演出?真是疯了!
  没注意到每位与他擦身而过的女性们,全都不由自主的对他投以爱慕的眼光,他大步走出大楼来到大楼外墙边的花丛围墙坐下来抽烟。
  看样子他想偷懒从自家公司的新人徵选会上找到石杰和他的帮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只是浪费时间也就算了,被老大当笑话来看就太过份了!
  真是混蛋,那些女人到底是来找工作,还是来找老公的呀?竟然在应徵会场上不断地向他抛媚眼,更夸张的是那个叫什么来著的……
  杜拉拉?
  不对,好像叫杜瑞菈。
  那个女人竟然一踏进面试厅里看见他,就无视於其他面试长官的存在,直接跑到他面前热络的对他自我介绍,还不忘攀亲带戚的,将一年前曾经参加过在阳明山别墅里,为他学成归国所举办的欢迎会的事说出来。
  说得好像他们有多热似的,甚乏於到後来愈说愈离谱,一副他已经向她求婚,两人再过不久之後就要结婚似的。害得坐在他身边,特地抽空跑到会场找他闲话家常的老大憋笑憋得差点没中风,在离开会场到外头扛笑之前,还揶揄的要他记得带女朋友回家介绍给爷爷和爸妈认识,真是快要把他给气死了!
  放弃了,放弃了。
  他原本想,办公室里至少要有一个女人存在会比较温馨舒服有趣,所以一开始他就将石杰要他找的助理设定为女性,可是看现在这种情形,他最好还是死心,安份的找个臭男人来帮他们好了。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将充斥在肺部里的尼古丁全部吐出,他将手上的香菸捻熄,将菸屁股丢进花丛里才起身,就看见一个有些眼熟的女生匆匆忙忙的从对面马路跑了过来。她一边跑,一边不断地抬起手腕,像是在看手表上的时间似的。
  「对不起,对不起。」
  她的嘴唇不断地张阖著,他似乎可以听见她在对每一个不小心被她碰触到的路人道歉。
  三十米、二十米、十米……
  眼见她就快要穿越马路来到这头,没想到一个正走在斑马线上的老婆婆,就这样突如其来的在她面前跪倒了下来。
  她倏然停下脚步蹲到老婆婆面前,不一会儿就见她扶起老婆婆,转身往她来的对面马路缓缓地走了回去。
  她不是在赶时间吗?芮凯讶然的看著她的背影,怀疑她此刻究竟有什么样的心情?
  黄灯闪了闪,绿灯亮了起来,马路上的斑马线再度被车水马龙掩没,而她则在挥别不断频频向她点头道谢的老婆婆後,再度站到斑马线顶端,一脸著急的不断低头看手上的手表。
  终於等到头顶上的红灯再度亮起,马路上的车子一部部停了下来,她拔腿就跑,迅速的穿越斑马线,可是突如其来的状况又再次发生在她面前,这回跪倒在地上的是一名身怀六甲的孕妇。
  斑马线上的行人匆忙急走著,没有一个人肯对那名孕妇伸出援手。
  那女生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挣扎与犹豫,但只一秒钟,她便又再度停下脚步,蹲下身来帮助那名双手紧抱住肚子的孕妇。
  孕妇一脸惊恐中带著痛楚,似乎要生了,那女生使尽力气想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却受阻於孕妇太过紧张与害怕而一再失败。
  斑马线上的行人依然来来去去,却没有人停下来帮助她们;停在一旁的轿车驾驶和机车骑士也一样,始终不为所动的冷眼旁观这一切。
  芮凯再也受不了的长腿一跨,大步跑向蹲跪在斑马线上的那两人。
  「需要帮忙吗?」他开口问道。
  听见他的声音,杜瑞菈立刻抬起头来,如获救星般的松了一口气,她用力的点头。「她说她肚子痛,好像快要生了。我想将她扶起来送她去医院,但是她完全不敢用力、不敢动。」她著急的说。
  芮凯迅速的点了下头,表示他知道了。
  「你放轻松点,我抱你起来。」他蹲下身对孕妇说道,在孕妇点头首肯後,小心翼翼的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来这里,这位好心的计程车司机愿意载我们到医院。」
  不知何时,她竟已跑到停在车阵中等红绿灯的一辆计程车边,并且还与司机沟通好了。
  芮凯轻愣了一下,立刻朝她走去。
  她替他拉开车门,他小心翼翼的将孕妇抱上车,然後退後一步,她毫不犹豫的立刻紧跟著坐上车。
  「你也要去?」他讶然的问。
  她理所当然的点头,伸手想将车门拉上,却又猛然停顿了下来。
  「谢谢你的帮忙。」她抬起头来对他说。
  「你不是有急事要忙吗?」他不解的趁机问道。她是不是忘了呀?
  「没办法,总是要有人陪著她,至於……」她欲言又止的摇了摇头。「谢谢你。」她再次对他点头,然後伸手将车门关上。
  芮凯若有所思的看著车内早已将注意力转向身旁孕妇的她,仅仅迟疑了一秒钟,便动手拉开前座的车门坐进车里。
  「我跟你们一起去。」他回头对她说。
  此时,红灯已转成了绿灯,前方的车子开始往前开动,计程车也跟著前进,朝孕妇固定产检的医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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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定孕妇送进产房不久後即生下宝宝,而且母子俩都很平安,杜瑞菈大大的松了口气,严肃的脸上终於露出一抹笑容。
  「从没见过你这种人。」
  杜瑞菈轻愣了一下,迅速的转头看向他。「你还在?」她不由自主的脱口道。
  「我的存在戚真的有这么薄弱吗?」芮凯苦笑的问,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忽视得这么彻底。
  「不是。」杜瑞菈有些尴尬的急忙摇头。「我只是没想到你会等到现在,你跟刚刚那位太太应该不认识吧?」
  「如果要说不认识,你不也一样不认识她吗?」
  被他这么一堵,杜瑞菈顿时无话可说。
  「我很好奇,你一向都这么热心吗?」他看著她。
  「啊?」
  「在这位太太之前是扶一位老婆婆过马路,我全都看见了。」他说。
  「那位老奶奶的脚不太舒服,还好她已经打电话叫家人来接她了。」她安慰的微笑道。
  「如果没人来接她,你大概会一路扶她回家。」
  杜瑞菈轻愣了一下,顿时无言,因为他说的完全没错。
  「如果我猜的没错,当时你正在赶时间要到什么地方去吧?」芮凯看著她说,「结果却接二连三的被这些事所耽搁,你现在赶去还来得及吗?如果来得及的话……」
  她摇摇头,打断他的话。「没关系,反正也不是什么非去不可的要紧事。」
  不是要紧事她会赶得如此匆忙?他不信。
  「你当时到底要去哪儿?」他好奇的问。
  「去面试。」
  「去面试?」他轻挑了下眉头,认真的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逼,「你有满二十岁吗?」他怀疑。
  「我看起来有这么小吗?」她反问他,不等他有所回应随即又道:「我二十三岁,下个月就要从大学毕业了。」
  芮凯忍不住的微笑。很高兴她没有他想像中的那么小,不知道她会不会嫌他太老了?突然闪过脑中的问题让他吓了一大跳。
  「咕噜咕噜……」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两人同时都呆愣了一下。
  杜瑞菈因尴尬而脸蛋通红,芮凯却因这声饥肠辘辘的声响而猛然想起记忆深处里的一切。
  他终於知道为什么他老是觉得她面熟了,因为他们俩的确见过面,虽然时间远在一年前,但就是这张脸没错。
  她是那天夜里出现他在别墅後花园里的月光精灵,那个肚子饿到咕噜乱叫,後来和他偷摸进厨房里偷吃东西的女生。
  她就是她,准错不了的!
  只不过令他不解的是,怎么每次遇见她,她的肚子总是饿得咕噜叫呢?
  他无由的笑了笑,然後对她招呼的说:「走吧。」
  「去哪儿?」她茫然的抬头看他。
  「当然是吃饭啦,我请客。」他看向她再度发出咕噜声响的肚子,只见她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更红了些。
  「不了,我还有事——」她摇头拒绝,但是话才说了一半就被他打断。
  「吃饭皇帝大,即使有事要做也要先把肚子给填饱再说。」说著,他不由分说的握住她的手,将她拉住医院出口。
  杜瑞菈被他拉著走了一段路之後,这才猛然注意到她的手正被他紧握著。
  这样是不是很奇怪呀?只有男女朋友或者是夫妻才会这样牵手吧!他们俩几乎可以说是陌生人,可是却这样亲密的牵著手,他不觉得很奇怪吗?
  「呃……」开了口才发现自己连他姓什么都不知道。「先生,你可以放开我的手吗?」她请求的开口。
  芮凯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她,然後微笑的松开她的手。「对不起,每次碰到你,我的强迫症好像都会发作」如果让你觉得唐突的话,我在这里先跟你说声对不起。」
  「每次?」她脸上倏然出现一抹疑惑。「我们以前见过面?」
  「你忘了吗?认真的想一下。」他一脸笑意,鼓励的对她说。
  杜瑞菈很认真的看著他的脸,努力的回想再回想,但是脑袋里仍是一片空白。
  「抱歉。」最後她放弃的对他摇头。
  「连一点似曾相识的感觉都没有吗?」
  「对不起。」她再次道歉。
  看著一脸歉意的她,芮凯不由得失望的叹了一口气。
  「我一直以为我这张脸很好记又不容易忘记哩,没想到真的有人可以将它忘得一乾二净。你真的是很会打击我的自信心,两次都一样。」他叹息的说。
  「我们过去真的曾经见过面?」杜瑞菈一脸好奇。
  「对。而且不只见过面而已,我们还一起用餐。」芮凯看著她,一顿後又道:「说到用餐,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坐下来边吃边聊,你觉得怎样?」
  杜瑞菈犹豫的看了他一会儿後,终於点了点头。她真的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曾经和他一起吃过饭,如果他没有欺骗她的话,她想搞清楚之前的一切,不想年纪轻轻的就患健忘症。
  芮凯满意的对她露出一抹微笑。
  两人并肩一起走出医院,朝他们俩的第一次约会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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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他的提醒与陈述部份他们俩第一次相遇的情况,杜瑞菈终於恢复记忆,想起了一切。
  「对不起,当时我并不是故意要不告而别的,而是那时候我妈妈打电话来说她们要回家了,所以我才会赶著离开,没机会向你道谢和说再见,真的很抱歉,还有,谢谢你。」她诚恳的看著他说。
  「你说你妈妈?」
  「嗯,那天我载我妈和我姊姊到那里参加宴会。」
  「你妈?你姊?可是你当时跟我说你是载你们家小姐去参加宴会的司机。」芮凯微蹙眉头,这一点他记得非常的清楚。
  「啊?我当时是这么说的吗?」
  「没错。」他眯著眼紧盯著她。「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你妈、你姊穿金戴银的在参加宴会,你却得当司机,一个人待在外面挨饿受冻?」
  「哪有什么挨饿受冻的,你别说得这么夸张。」杜瑞菈轻笑了起来。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这有什么好回答的,是我自己放弃不愿意参加那场宴会的。」她说。
  「为什么?」
  「你是问我为什么不想参加吗?」
  「既然你不想参加,你不能够待在家里吗?为什么是由你来当司机载你妈、你姊她们到会场的?」他心思敏锐的问道,总觉得事情没她说的这么简单。
  杜瑞菈眨了眨眼,又耸了耸肩,轻描淡写的回答,「我忘了耶。倒是我们聊了这么多,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耶,要不要自我介绍一下?」她转移话题。
  「我叫芮凯。」芮凯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後才回答、
  「瑞凯?这么巧!」她眉开眼笑的叫道,「我叫瑞菈,杜瑞菈。你姓什么?」
  「杜瑞菈?」
  芮凯在心里打了个突?怎么会这么巧呢?早上在公司面试的花痴女也叫杜瑞菈,这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真有那么多吗?竟然在两个小时内让他遇见了两个杜瑞菈。
  但是,等一下。
  她之前说要去面试,而芮氏企业又刚好在马路这头,她……
  「你之前说你要去面试,你要去面试的是哪一间公司?」他怀疑的问。
  「芮氏企业。」
  芮凯微微地眯起双眼,这下子他终於搞清楚发生什么事了。
  他就说嘛,像芮氏这么大而且历史悠久的公司,怎么可能会让一个毫无墨水的花痴女通过第一轮的考试呢?其他女人虽然都跟花痴女一样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是好歹也懂得矜持和隐讳,不像那个花痴女一见到他就丢了大脑和理智,原来她根本就是个冒牌货,真正的杜瑞菈是眼前这个女孩。
  「怎么了?」他的表情有些怪异,让她不禁开口问道。
  「芮氏企业是间很大的公司,听说要考进那间公司得经过好几个关卡,要过五关斩六将才进得去。你很厉害。」
  杜瑞菈摇摇头。「我只通过他们的笔试而已,第二阶段的面试我就失败了。」她苦笑。
  「你是因为意外事件才赶不上面试的时间,并不是失败。」
  「不管是什么原因,我在第二阶段被刷下来是事实。」
  「那你要不要到我公司来上班?」他问道。
  「啊?」
  「我和朋友合夥开了一间小公司,现在公司里正缺一个助理,你要不要到我公司来上班?虽然它规模不大,事实上应该说很小,因为成员到目前为止只有两个人而已,就是我朋友和我。但是我可以向你拍胸膛保证,它所拥有的福利绝对不会输给大公司,甚至於可能有过之而无不及,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杜瑞菈微愕的看著他,脸上有著不知所措的表情。
  这一切未免来得太突然了吧!他这样突然跟她说,要她怎么回答呢?
  最重要的是,他们虽然已有两面之缘,但是毕竟对双方来讲都仍是陌生人,他要她怎么去相信他所说的话呢?而他又凭什么相信她能够胜任他公司里的职务呢?
  「你不必现在就给我答案,我先给你我公司的地址,电话和名称,等你考虑过後再打电话告诉我答案就行了;当然,如果你想亲自到我那间小公司走走看看也行,那里随时欢迎你光临。」说著,他拿起桌上的餐巾纸,从胸前的口袋抽出笔来,龙飞凤舞的在纸上写了一串字,然後递给她。
  「你会考虑吧?」
  杜瑞菈看著餐巾纸上的字,点了点头。
  「你要多少薪水?」
  她愕然的看著他,「现在谈这个会不会……」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个数字让我参考一下,毕竞这是我们第一次请助理,我不知道现在在台湾助理的行情究竟是多少。」
  「我也不是很确定,不过芮氏企业在广告栏上写的是两万五。」
  「两万五?这么少?」
  「两万五很少吗?」她记得在电视新闻里好像有报导,大学毕业生的起薪好像就是两万五。「助理好像有很多种,两万五大概是等级最低的助理吧,例如业务助理、文书助理等的工作。」
  「原来是这样。可是我还是觉得两万五太少了,我给你三万块好了,三个月试用期过後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再替你加五千,往後每半年加一次薪,每次加薪以两千元起跳,你觉得怎么样?」
  杜瑞菈瞠目结舌的瞪著他,完全说不出话来。
  「太少了吗?」
  「那每次加薪以三千元起跳呢?」
  她仍然一动也不动的瞪著他。
  「还是你觉得起薪三万块太少了?那三万五呢?或者你要四万?」
  「你……」
  「怎样?」
  「……疯了吗?」
  芮凯脸上顿时滑下三条黑线。
  她自始至终无视於他迷人的男性魅力就算了,现在竟然还把他当成了疯子!她真的是上天派来重挫他自信心的女人。
  「我没疯,我很正常也很清醒。」他很认真的对她说。
  「没有人会对一个大学刚毕业的社会新鲜人开价三万以上的,更别提经过三个月的试用期之後还加五千。你的这种说法很像人蛇集团在诈骗无知少女,你的公司做的该不会是违法的事吧?」她一脸警戒的盯视著他。
  芮凯的下巴整个掉下来,张口结舌的瞪了她半晌後,蓦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他笑得完全不能自己,即使整间店里的客人都对他投以注目的眼光,他依然无法让自己停下来,因为这真的是太好笑、太好笑了。
  「喂,你笑小声点,别人都在看你了。」杜瑞菈忍不住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叫道。
  「我……真的……没办法。」他在笑不可抑中艰难的开口,不过音量倒是有收敛了一点。
  「我到底说了什么笑话,让你笑成这样?」她秀眉微蹙的问。
  「我只是觉得你很不可思议。」芮凯终於忍住了笑,双眼发亮的凝望著她。
  「我不可思议?」她愕然呆愣。
  「对。难道你自己不觉得吗?」
  她摇头。「我哪里不可思议了?」
  「从来没有人会把我想像成人蛇集团,光是这一点,你就很不可思议了。」他遏制不住的笑著。
  「被我猜中了吗?」
  「你真的觉得我像人蛇集团的人吗?」他很好奇。
  「事实上……」她欲言又止。
  「事实上什么?」
  「事实上我觉得你比较像是早期五餐厅里的红牌牛郎。」
  芮瑞一呆,瞬间又再度狂笑出声。「哈哈哈……」
  她真是太可爱、太有趣了,竟然说他堂堂芮氏企业的二少像牛郎!
  天啊,他不管了,他一定要将她拐进公司上班才行,因为他深信只要有她在身边,他肯定能够笑口常开,甚至於会每天迫不及待准时到公司报到,只为了能和她相处。
  杜瑞菈,就是她了!不管她手脚俐不俐落、英文流不流利、反应快不快,他都决定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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